@辣鸡丸子 的番外篇
很喜欢她的cp和脑洞,于是便写了这个番外,be还是he,不重要。
他醒来,繁星,河流,人群,一眼望去都是未曾见过的幻象。
幻象,他想着。
是的,幻象,他已经死了。
他杀了陈江河的同事,又杀了那个被他误以为是凶手的人。
警察问他杀那个人的时候,知不知道那个人并不是凶手,他只是惨淡地笑。
他知道吗?这不重要。
于是他把杀死陈江河同事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总归是要死的,让陈江河自此恨他,莫在想着他,挺好。
陈江河,他嘴里念起了这个名字,从地上站了起来。
死后的身体很轻,就像是在世时所有的苦难和纠结都留在了那具身体里,只剩了灵魂来到这黄泉之地。
鬼魅哭嚎一阵一阵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轻飘飘地往前走着,青烟从他身旁穿过,星辉落于忘川之上,船桨一摇,荡得水中斑斑光点摇曳不定。
“余国伟,男,37岁,因谋杀两人被执行枪决。”鬼差看着手中的簿子说道。
他依旧低着头,微驼着背,手放进了那件老旧的皮夹克兜里。皮夹克穿了很多年了,和他那件万年不变的红毛衣一样长久,领口磨损地起了皮,手一搓都能带出几块黑色的皮屑下来。兜里的布也烂了,手指伸进去,指甲缝都能嵌进几块细碎的布。
陈江河总想给他换一件新毛衣和新夹克,那个温柔的男人拿着他的皮夹克笑着说,“这里里外外都破成这样了,我给你换件新的吧。”
那时他摇头拒绝了,他三十七八岁了,依旧一事无成。若说他又什么值得人尊敬的品格,那便是认定了一件事便不放手。对衣物也是一样,说好听点是恋旧,说不好听就是轴。衣物穿在他身上,便认定了那个样子,不可改变。
人也一样。
他认定的东西,在他眼里便逃不掉,费再多气力也得弄回来。
陈江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找出针线替他缝好了口袋里的布,“以后钱呀,手机呀,就不用伸进去找了。”
“嗯。”他点了点头,修好了浴室的灯泡。
他喜欢破案,他想靠着破案进他梦寐以求的体制内,哪怕他总表现得不屑一顾,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执念有多深,深到扭曲。
如同他认定了陈江河,便想法设法跟他回家,把他按在了床上,标记了他,陈江河恨他,他也不顾了。
觉得陈江河同事和他暧昧,便把他推下了河,伪装成失足落水的样子。
他阴沉又扭曲,固执又软弱。
把那人推下河的时候,隐隐约约是知道他和陈江河是清白的,可他还是推了。
一丝迟疑也无。
凌晨动手,白天寻人,警察的效率很快,一时间整个厂里都知道他失足落水了。
余国伟自认是一个优秀的破案人才,反侦察手段糊弄得了那群警察。他只想知道,陈江河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想什么。
晚上下起了暴雨,他披上了雨衣跟在陈江河身后。风裹挟着水花打在他脸上,他携着一身寒意,于暗黑的胡同口按住了陈江河的肩膀,如愿看到了陈江河惊惧的双眼。
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想着。
他粗暴地扯着陈江河进了他家,凌晨杀人的戾气还未消退。
水滴顺着雨衣落下,滴在门口的鞋垫上晕出深色的痕迹。
是的,他又一次强了陈江河,那个温柔的男人被他近乎粗暴地对待。
陈江河一直在哭,可那又如何呢?老张死了,没有人能和他抢陈江河了。
完事后他看着陈江河,那双眼睛因为情欲和眼泪变得微红,透过那双干净温柔的瞳孔,他看到自己阴沉又丧颓的倒影。
陈江河怨他,也恨他,他知道的。
可他也知道这恨意终归会消逝的,活到这把岁数,看人还是准的。
警方失足落水的鉴定打消了陈江河的怀疑,又让陈江河心生愧疚,连带着两次被强暴的怨恨都一并抹去了。
你看,他做到了。
陈江河是个心软的人,他从一开始都知道。
第一次见到陈江河是在厂长的换届仪式上,他一身丧颓地坐在底下,抬起眼皮看着台上的陈江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老厂长递来的话筒,开始了自己的讲话。讲的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陈江河黑色西装下那瘦削又精悍的身材,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有温柔地笑意透出镜片,烙在他心底。
如同以往破解厂里偷窃案件那般兴奋,他对陈江河起了深深的执念,和歹意。
借着送他回家的功夫,他强了陈江河,标记了他。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杀人、洗脱嫌疑、陈江河愧疚、同居,一切都按着他设计好的轨迹走。
他人生前三十七年一事无成,唯一办好的便只有如愿得到了陈江河。
可又是他自己,亲手断送了这些。
杀完那个可怜虫,他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那晚陈江河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却不想回答,只是深深地吻下去,比以往更加温柔的对他。
半夜警察便找来了,陈江河眼里的震惊刺得他心一痛。
他从来都知道陈江河和他不是一路人,那个阳光下长大的温柔男子,不该被他这样的人束缚一生。
于是他和盘托出雨夜杀死同事的事情。
两条人命,换一个死刑,也给陈江河一个解脱。
可万万没想到,陈江河却固执地要留下那个孩子。
他闭上了眼,背弯得比以往更甚。
“喂,跟你说话呢!”鬼差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
他抬眼,见那鬼差晃着手里的簿子,“你男人乐善好施,做了不少善事,求着各路神仙给你一个好人家投胎。你也算运气好,找了个大善人,阎王爷特许你去人间游荡些时日,再回来投胎。”
他心下一震,垂了垂眼,陈江河,你何苦。
一阵风吹过,再睁眼,他已到了他和陈家河的家里。
屋里的陈设倒是没怎么变动,只在客厅简单搭了一个灵堂。他生前为人孤僻,没什么朋友,又犯了杀人害命这样的大事,更是无人前来吊唁。
他看着陈江河给他烧了一炷香,望着他的照片一言不发。
照片上的他胡子拉碴,连登记照都这么颓然。
屋里静的出奇,只有时钟走过表盘的声音在轻轻响着。
陈江河拿出一瓶烧酒,倒了一杯在杯子里,“怀着孩子呢,就只喝这一杯吧。孩子,我是不会打的。”陈江河喝了一口酒,无力地垂下眼,“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安心走吧,我会好好打理厂子,照顾孩子的。”
喝完后陈江河放下了酒杯,低下头用右手盖住了眼睛,余国伟只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良久他平复下来,手从眼睛里拿开,顺着额头往上一抹。“行了,我去睡了,你好好投胎吧,下辈子,别这么轴了。”
陈江河红着眼睛望了余国伟照片最后一眼,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
他也跟了上去,黑暗里只听见床上传来低低的哭声,“余国伟,你他妈……你他妈……”
他的肩膀塌了下来,有热流从眼中滚落。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那么执拗地追查那个案子。
一定,好好珍惜他和陈江河短短两月的平静生活。
往后的日子,陈江河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余国伟这个人。他依旧彬彬有礼地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地管理着厂子,除了肚子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和以前没有以什么不同。
他刻意避免谈及我,余国伟想着。
“厂长,307号车间要推了吗?”
陈江河猛地抬头,“谁让你推了?!我说了不准动那里!”
他不顾身处孕期,大步跑了过去,余国伟脚步一抬跟了上去。
307是他以前工作的车间,余国伟望着陈江河气喘吁吁地赶到那里阻止新来的工人推翻这个车间,眼中充满了少有的怒气。
放下吧,余国伟心想着,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浴室的灯又坏了。
他话不多,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生前的时候,换灯泡,换煤气,修窗户,都是他不声不吭地做了。陈江河只是无意间提到有次浴室灯坏了害他摔了一跤,他便频繁地检修浴室的灯,那盏灯再也没坏过。
却没曾想他死后没多久,灯又坏了。
“我认命了,我认命了,余国伟,你成功了,你死了我都逃不过你。”
他听着陈江河在浴室里痛哭,长久以来刻意避及的伤痛又血淋淋地扎在陈江河和他心里。
可他也只能游荡过去,顺着他的脊背轻轻安慰着陈江河,尽管一碰都是空虚的。
游荡的期限很快就到了,鬼差一左一右的夹着他,看这架势是一定要把他带回去的。
他回了回头,陈江河还睡着,毛茸茸的脑袋在枕头上压出一个小窝,像一只安静又温柔的小兽。
他走了过去,最后碰了碰他的脑袋。
转身离开。
“陈江河,76岁,慈善家,自然终老。”鬼差念着手中的簿子,“去吧,往前走就是奈何桥了。”
陈江河点点头,顺着人流往前走去。
他停下了,奈何桥边,一个穿着破旧皮夹克的男人,手揣在兜里,正倚着桥墩望向他。
他微微勾起唇角,眼里盈出笑意,走上前去。
——完。
最后再次感谢 @辣鸡丸子 写的文,将二位老师的所有角色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竟是成了一张网,每条线都有不同的故事,再因其中的某一个人相联系,性格拿捏得也很好。太太加油~